水墨成夜

忘羡党,靖苏党,爱古风

交错线(一)

人物是墨香的,OOC是我的

想到一个短篇梗,估计会分上中下来写,好吧,“上”似乎有点虐。。。又及,阅读未来改动长路漫漫,各位亲多提建议啊~




       姑苏蓝氏的祠堂今日极为少见地阖上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祠堂内,三十多位家族长辈静立在侧,眼看着一名极其俊雅的青年在屋子中央郑重地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青年约莫二十出头,眉眼精致却带着明显的冷清,一身气势直让人觉得他本就该立于云端不染尘埃,而绝不是跪在这略显阴暗的祠堂内,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,失了洁净的衣衫破碎凌乱——更不要提那片片血迹看起来多么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   模样如此狼狈,这个人也不见一丝情绪,只是静静地跪着,等待着对自己的的最终宣判。此人竟是含光君蓝忘机!

       攥紧手中的避尘剑,蓝曦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胞弟,脸上的神情从哀伤不忍到痛下决心,他努力让自己一向温润的声音不带颤抖:“忘机,当日之事,你可有任何辩解?”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浅色的眸子微微一闪,但是声音却很干脆:“无可辩解。”

       同样站在一旁的蓝启仁又急又气,却拿自己这倔强的侄儿没有一点办法。屋内其他的三十三位蓝家修士,或是摇头,或是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看着弟弟无波无澜的脸,无力感溢满心间。半晌,他长长叹出一口气,肃然道:“蓝氏子弟蓝忘机,为己私心一意孤行,伤及族中尊长三十三人,当重责!”

      “罚戒鞭数三十三,被伤及者一人一鞭亲罚,今日一次罚完,不可徇私!”

      “刑责之后,罚你禁闭三年闭门思过,忘机你可有不服?”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抬头看向前方蓝氏祖先们整齐的牌位,平静道:“无,甘愿领罚。”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拿着避尘的手狠狠一颤,终究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轻轻合了合眼睛,似乎这样就看不见那条戒鞭由叔父从祠堂中请出,然后转身交给那三十三位族中长辈中的一个。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面色不变,默默地除下自己身上早已在不夜天就失了模样的校服,只余下裤,袒露出皮肤白皙的背脊。

       手持戒鞭的那位蓝氏长辈走到跪着的蓝忘机身后,静默片刻终是扬起了手,咬牙挥下——鞭影一晃,狠狠地在蓝忘机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。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陡然绷直身子,咬紧牙关将本能溢出的痛哼咽了回去,目光盯住前方的灵牌不再动弹。

       染血的戒鞭轮流交到不同的人手中,一次次扬起、挥下。半空中所留下的剪影都带了血色,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腥味。可是,鞭子抽打在血肉上的声音,依然有条不紊。


       十六……十七……十八……
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,他正在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抑制身体的剧痛所带来的痛呼和呻吟。戒鞭之痛,不仅在皮肉,更在筋骨。可是蓝忘机觉得,那鞭子好像还在痛笞自己的魂魄。那么疼,那么疼,他控制不住地双手扒住地面狠狠用力,十根手指全部磨出血来,在地上划出凄惨的痕迹。


       二十一……二十二……二十三……


       喉咙里涌起浓重的腥甜,蓝忘机实在忍不住,无力闭合的薄唇间一大股的鲜血流淌而出——血花溅落在地上,祠堂里的人不由心惊。


       二十五……二十六……


     “……够了!不要再打了!”接过戒鞭的人不忍地看着浑身颤抖却还勉强跪着的蓝忘机,“二十六鞭已经够了,忘机已经脏腑受伤,再打下去可能连命都没有了!”

       有人附和:“留着下次再罚也可以啊——忘机从不夜天那里就几乎没有休整过,之前还在规训石前跪了两天两夜才被放进云深不知处,他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了!”

 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几乎不敢看自己弟弟现在的模样,捏着避尘剑的手指关节白得吓人,就好像此刻蓝忘机的脸色。

       蓝启仁狠狠阖目,片刻,道:“继续。”

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,摇摇欲坠的蓝忘机也道:“犯错当罚……继续……”虚弱得几乎听不到,幸而一屋子皆非平庸,倒也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   蓝启仁睁眼,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、自己的亲侄儿,心痛到无以复加。

       那位停顿下来的蓝家长辈无可奈何地握住戒鞭,抽打在蓝忘机已经伤痕累累的后背之上:“二十七!”

     “唔……”又是一股鲜血涌出,蓝忘机却已经无力阻止。


     “二十八……二十九……三十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眼前的景象渐渐陷入黑暗。明明连挣扎和呻吟都做不到,但是身上的每一寸却依然有力气体会着难以言说的剧烈痛楚。

      “三十一!”

       意识的尽头,是魏婴沾着鲜血的没有人气的脸,还有那句冰冷至极的“滚”。

     “忘机?!”蓝曦臣脸色苍白地扶住歪倒下来的蓝忘机,右手微微发颤地去探他的脉搏——微弱至极,但是万幸还存在着。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此刻几乎是无措地看向同样急切过来查看情况的蓝启仁,惶惶然的样子根本不像一宗之主,此刻他只是一个心忧亲弟的兄长:“叔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蓝启仁双眼通红,看着倒在蓝曦臣怀中人事不知的蓝忘机,觉得自己似乎也要吐出口血来。

       颤抖的嘴唇张张合合,最后吐出两个字:“继、续!”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让弟弟瘫软的身子靠着自己,看着最后的两位长辈走过来,眼里几乎带了泪光,却没有再出声阻拦。

       而那两个人,互相对视一眼,点了点头。一人扬起戒鞭,挥下——皮肉被抽打的声音很大,但是蓝忘机背上的那道伤痕却颇为轻浅。

      “三十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另一人接过戒鞭,同样如此:“三十三。”

       随即看向有些怔愣的蓝曦臣,沉声道:“宗主,三十三鞭已尽数罚完。”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看看面前的两位长辈,再看看怀里气息微弱的弟弟——


     “有劳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蓝忘机,忧虑不已:“已经两个多月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蓝启仁放下手中刚刚用完的药膏,淡淡道:“精疲力尽,心绪不平,失血过多,肺腑重创,元神震荡——能活着就很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叹息,显然又想起了那日在祠堂时蓝忘机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静默片刻,他到底是忍不住询问:“叔父,十日之后的围剿之约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蓝启仁净了手,微微仰头,似乎看到曾经那个嬉皮笑脸屡教不改的俊俏少年,半晌,才平淡如水道:“穷奇道和不夜天,他没有退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个“他”指的是谁,两人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转头去看双目紧闭的弟弟:“可是忘机他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蓝启仁转身离开:“无法可解。”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看着叔父离去,默默在蓝忘机榻边坐了一会儿,随后叹着气为这个昏迷的人掖了掖被角,轻轻道:“忘机,我现在希望你不要醒得太早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睁开眼睛,大脑反应了一会,才意识到自己应当是在静室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是啊,戒鞭罚完之后,还有三年的禁闭思过。

       微微用手臂撑起上身,立刻就被铺天盖地的痛楚激得闷哼出声。这戒鞭,果然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挣扎着坐起,紧皱着眉拿过榻边摆放着的茶杯,轻轻抿下一口凉茶,终于缓解了咽喉处的干痛。

       可是他将杯子放回原处时,力气不济,一个不稳便脱手摔出,浅青色的瓷杯瞬间成了碎片。蓝忘机看着地上的碎瓷片,忽然有点不安。

       他昏迷了多久?

       魏婴……可还安好?

       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引起了外面的注意,蓝忘机听到有人在渐渐走近——静室的门被推开,和他模样几乎一致的蓝曦臣,缓缓走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看到蓝忘机不仅苏醒,还独自坐了起来,蓝曦臣心中松了口气,面上便带出笑意:“忘机终于醒了,叔父也可以放心了。不过你现在可不要妄动,戒鞭之伤没有几年是养不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看着自己的亲生兄长,问道:“兄长,我昏迷了多久?乱葬岗处可有什么消息?”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的笑容一僵,不自然道:“你这个样子还要顾着这么多,好好养伤才是正经。”

       闻言,蓝忘机全部心神都绷紧了,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笑得越来越勉强的蓝曦臣,声音带着颤意:“魏婴……出事了?”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敛了笑容,默默转过头去。

     “魏婴,出事了?”蓝忘机声音不稳,又一次追问。

       见自家兄长似乎不愿说,蓝忘机咬牙撑着床榻的边缘,半站起来,在蓝曦臣震惊不及反应之时,踉踉跄跄往屋门那里走出了好几步。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气急,赶忙拽住弟弟的衣袖:“你不要命了?!现在你再去乱葬岗又有什么用?!”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全身都僵硬了,愣愣地看着蓝曦臣,似乎不明白他刚刚的话代表了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 “兄长……?”

       低低的声音满是不安和惶然,让蓝曦臣几乎不忍心告诉他实情。

       可是,瞒得住吗?就算瞒住了,又能瞒多久?

       说了罢,但愿……长痛不如短痛。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垂眸:“三天前,江、金、聂、蓝四大家族为首,带着数百小家族,到夷陵乱葬岗进行围剿。那里的凶尸邪祟还有剩下的五十几口温家人尽数被灭,至于夷陵老祖魏无羡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唇色苍白,听着兄长的陈述,眼中残留着一点点希望。


     “因修炼鬼道遭到反噬,被手下鬼将撕咬蚕食而死。”

     “尸骨无存。”


       死寂。
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等了一会,也不见自己弟弟有什么行动,不禁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——

       顿时,他的脸上只剩下惊恐二字。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浅色的眸子一片沉寂,两道泪痕分明地挂在苍白的脸颊之上——除了懵懂婴孩之时,蓝曦臣何曾见弟弟流过眼泪?!

      他有些慌了:“忘机!忘机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然而蓝忘机一只手忽然紧紧攥住自己胸口处的衣衫,关节用力到发出声响。他一副气息难以为继的样子,几乎要把蓝曦臣惊出一身冷汗!

     “疼,好疼……”蓝忘机似乎痛得神志不清,像个孩子一般呓语。

       蓝曦臣急忙扶住他侧躺到榻上,探查之下发现他脉搏混乱,思及自己终非专业医者,便留下句“忘机你撑一下我马上回来”匆匆出屋去找人帮忙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,等到蓝曦臣以最快的速度将医者带到静室时,蓝忘机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床榻边的地面上,一滩血迹格外刺眼。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怎么御剑至乱葬岗的,全身都在痛,从里到外,反而一时昏不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兄长所言,无所谓信或不信,只是抱着一个念头:去找他。

       几乎是跌下避尘剑,蓝忘机顾不得什么仪容端正,急忙仔仔细细地搜寻着心中惦记的那个身影。


       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三天前的围剿,带走了这里的一切生机。

       伏魔洞血腥一片,却没有半分尸骸。

       曾经那些破破烂烂的屋子,则成为了彻底的废墟。

       什么都没有了,什么都没给他留下。

       不仅仅找不到一点血肉、骨头的残躯,也找不到一片纸、一个字作为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的一点点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觉得自己好像也死去了,就在这片薄雾弥漫的阴森土地上,仿佛一缕寻不到归处的游魂,跌跌撞撞地四处游荡。背部渗血,脸色惨白,不带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蓝忘机终于停下不稳的脚步,无力地跪倒在地,好看的手指深深抠进乱葬岗黑色的泥土中,口里喃喃地念着:“魏婴,魏婴……”


      “天子笑!分你一坛,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?”

      “蓝湛,问你个问题。你——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?”

      “我背你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“该怎么做,我自己心里有数。我也相信我自己控制得住。”

      “横竖你从来都看我不顺眼,来啊!”

      “滚!”


       渐渐地,低低的呼唤变成了一声痛苦的呼喊:“魏婴!!!!!”
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仰头望着天上那阴沉的云层,唇边带着血痕:“魏婴——”


       绝望之中,他听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是一声孩童的哭泣。
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试了几次,终于站起来,茫然四顾。

       细微的声音再次传来——“羡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找寻良久,终于在一个树洞中找到了声音来源——是一个约四岁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凝视着稚子烧得通红的小脸,恍惚地想起这个孩子似乎叫“阿愿”。

     “外婆……羡哥哥……好冷……”孩子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。

       蓝忘机心里苦涩到了极点:这是他留下来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了。

       伸出双手将烧得晕晕乎乎的孩子抱出树洞,搂在怀里,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,心知不能再耽搁了,便要转身下山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不经意间瞥到一抹银光,蓝忘机不禁停下,忍着背上的剧痛俯身仔细查看这个护住了一条生命的树洞。

        枯叶之间,躺着一枚精致的银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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